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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做天妃200年了,期间天帝都未曾来此看过我一眼

我做天妃200年了。

200年间天帝都未曾来此看过我一眼。

天界规矩繁杂,我学了百年也就记住寥寥几条。

其中有一条,我记得分外清楚,两百年未得宠幸的妃子按律当恢复自由身。

今日便是那两百年之期。

自由啊,这一天我可等太久了。

我哼着小曲儿收拾包袱,预备打道回府:“玩儿去咯!”

话音刚落,门童跌跌撞撞地摔了进来:“天,天妃娘娘,陛下宣您觐见!”

1、

觐见?这不玩我吗?

我越过半跪在地上的门童,抬首往九重天望去,远处亭台楼阁金碧辉煌,几位织女正在云间施法布织彩霞。

琉璃瓦顶笼于云烟,那儿是天帝天后的居所,两百年间我也就册封的时候去过一回。

“娘娘?”

我回过神:“谁来宣的旨?”

门童朝着殿堂方向作揖,脆生生道:“是近日新上任的天官大人。”

天官大人?新上任的?

“原先那位天官被贬下凡了?”

门童摇了摇脑袋:“回娘娘,我终日未出,不曾知晓。”

也是,门童随我在此长居百年,平日深居简出,仙界上下恐怕也早忘了有我这么一号人物。

忘了说,我是化形那一日被天帝虏来的。

当年一头雾水与君共乘九霄云间,好不风光,我在一夕之间也算得上仙尽皆知。

谁说仙人都是仙风道骨,与世无争?

行册封礼时,他们当时的戏说,我仍旧记得一清二楚。

“现在怎么连棵小草都能做天妃了?”

“看样子修行尚浅,约莫是长得有几分姿色。”

“姿色?此等?”

“我可听说了,是星宿指路,老君算了一卦曰此女命可兴族,仙君这才将她带了回来。”
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

原来如此,亏得他们,我才知道我被虏只是因为有做吉祥物的潜质。

若不是册封礼上,天帝传了两百年修为予我,我才不会安守于此百年呢。

如今将我召去,他最好是再授我谢礼,否则……

我手中捏了个诀,指尖小小的火苗烫得我一激灵,我长叹了口气:“否则……我非当日一头撞死,必也不日拘室身亡。”

“娘娘何必如此悲观?”

门外进来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,他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,面上带着和熙的笑意,一袭雪白长袍垂至脚踝,他倒是比那些嚼舌根的老神仙灵气更甚。

我细细打量了他一番,好奇道:“你是何人?”

门童从我身后探出头来,他两步行至门外,俯首作揖道:“天官大人。”

他合手笑盈盈地回了一礼。

这便是新上任的天官大人?模样生得倒是俊朗……

我迟疑道:“天官大人可是哪位上神之子?我见你修为也不过三百余岁。”

三百多岁便能成为天帝面前理政的天官,这能不沾亲带故吗?

他还不承认:“娘娘说笑了,我不过下界一树灵,得风雨点化,幸而荣登神坛。”

我点点头,两百年了,没见过如此谦虚的神仙。

2、

“那你确实运气不错,当年雷公电母一斧头下来,我差点死在化形前夕。”

天官大人眉头微皱,看起来有些许动容:“娘娘受苦了。”

见他这模样,我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,下界修行,哪个不用挨几次雷劈?他若为下界树灵,早被劈上八百回了。

当然了,我是例外,只受过一次雷劫,大半还被我身旁那棵粗壮的老树受去了。

我也是上了天界才知,上神的儿女生来便是小神仙。

他们未知人间疾苦,不受风雨寒霜,更别提雷电之试。

他们中有人不学无术,亦有先天大才,大才者当属天帝任之用之,不学无术者则坠入凡间历劫。

他是哪种?看他这副笑若春风,又为我之经历黯然神伤的样子,必然是未受刑罚的先天大才。

我可不敢在他面前摆什么天妃的架子,我小心翼翼问道:“大人可知陛下召我何事?”

他抬起眼眸,眼底有粼粼波光,像是盛了汪清澈见底的湖水,他语气轻柔道:“许是好事。”

我努努嘴,原来他也不知道。

“我随你同去便是。”

兵来将挡水来土掩,天帝还能揪着我这株小草不放吗?

时隔两百年,再上九重天,我目之所及,景色建筑皆与百年前别无二致。

我无聊地打了个哈欠,忽地想起方才童子答不出的那个问题:“你可知原先的天官大人何去?”

他踩在云间背对着我,声音飘渺:“听说是前不久为天后娘娘采药,失踪了。”

“失踪了?天后娘娘病了?”

两桩这么大的事,我竟没听到半点风声。

云间开口灌风。

我没听到天官大人回话,片刻间已至大殿门外。

长廊天兵罗列守卫,远看大殿金碧辉煌,近看肃穆庄严,我低下头,像个鹌鹑似的跟在天官大人身后。

他突然回过头来,做了个请的动作:“娘娘?您是天妃,不必拘于在下身后。”

我看了看眼前不苟言笑的天兵天将,往他那边靠了一步,讪讪道:“我只是个名存实亡的天妃,与草木精灵无异。”

天官大人眉眼如画,察觉到我的不安,他将步子放缓了些,且与我闲聊道:“娘娘也是草木一族?”

“是,不过我名尚来得及登记在册。”

毕竟我化形之日,灵智初开,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天帝,而后长居天庭,也没机会前往族群。

不过,天界除了无甚功绩的童子与仙侍,其余人的名字都会被刻在一座石碑上,石碑高耸入云,用凡人的话来说,那是神迹。

我虽未在族群登记在册,但好歹在神迹留下了一星半点痕迹,日后说起来也算是光宗耀祖。

我看着天官的侧脸问道:“天官大人的名讳可是印在了神迹之上?”

“是。”他弯起唇角笑了笑,温和地像夏日晚间的微风:“还未向娘娘禀明,我名参九,之前一直在药老阁当差,近日得天后娘娘赏识,才得以侍奉殿前。”

“参九?”

他应声看了我一眼,我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:“是谁给你取的名字?”

“族中排辈,几位长老定下的名字。”

我了然地点了点头,他继而问道:“还未请教天妃娘娘名讳。”

我有意逃避这个问题:“陛下让你宣旨,你连我的名讳都不曾知晓?”

他轻轻摇了下头。

我没再搭话,埋头往前走去。

殿堂高门大开,天帝一身华服立于尊位,不怒自威。

我跪下身去,合手贴于地面,磕头道:“陛下万安。”

“草儿,许久未见,怎的与我生疏了?”

“……”

两百年了,听到这个草率的名字我还是忍不住想挖条地缝钻进去。

3、

“草儿?”参九看向我,表情有些错愕。

我轻轻瞪了他一眼。

我不喜欢旁人这样叫我,但这是天帝给我取的名字,我也无法辩驳。

天帝走下高台,他亲切地将我虚扶起来:“草儿,快起身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与参九相比,天帝的五官更显凌厉,他嗓音浑厚,一副老成的做派:“两百年未见,出落成大姑娘了。”

我陪笑了两声,提醒道:“陛下,我在天界待了两百年了,何时可以归家?”

“归家?”天帝原本上弯的嘴角垮了下来:“草儿不喜欢本君?”

确实不喜欢。

我心底发虚,他用的称呼是本君,不是我,我若说个不字,没准下一秒就要改住天牢了。

“没有没有。”

求生欲让我连连摆手:“陛下授我百年修为,我感激陛下还来不及,怎么会不喜欢陛下呢?”

我小心观察着天帝的神色,见他对这话受用,我乘胜追击道:“只是我这两百年间,修为没有丝毫长进,因而求知心切,欲归家询问一番族中长老是何缘由。”

天帝长袖一挥:“这还不简单?”

“……”

眨眼间,天帝又授了我两百年灵力。

我摸不准他的意思,于是壮着胆子问道:“陛下这是?”

他转身越至高台就坐,摆了摆手,像在打发一只可怜的小兽:“我两百年间事务繁忙,未曾多去探望草儿,还望草儿莫要见怪。”

见什么怪?他千年万年不要搭理我才好呢。

“陛下为天下事所忙,若我因此嗔怪,岂不是太任性了?”

唉,都是为了活命和光宗耀祖的场面话。

草儿这名字虽然难听,但毕竟熬了两百年,临门一脚,我也不至于想不开将自己的名字从神迹中抹杀啊。

“不愧是本君选中的天妃……”

闻言我深感不妙。

4、

果然,天帝下一句话便是:“我爱汝之心切,天官亦知。两日后草儿与本君行册封礼之时,本君再授两百年修为予你可好?”

修为?还能再给我两百年?

我眨巴眨巴眼睛,心底飞快盘算起这桩买卖究竟值不值。

独守两百年空房,换四百年修为?

草木修行不易,修为不够,极易殒命,这买卖不做就是傻子!

“好!我愿意。”

参九奉命送我回居所,一出殿堂他就对我不阴不阳道:“草儿娘娘答应的倒是快。”

这话说得奇怪,我猜他大概是和其他神仙一样,在嘲讽我攀高枝。

我不甚在意地答道:“不然你替我拒绝?”

谁料参九竟问道:“你想走吗?”

走?

我诧异地看了眼参九,又看向低处的殿宇,心道这人度量怎么这样小,不过一句玩笑话,便让我徒步走下九重天?

“你敢让我走我就告诉陛下去!”

参九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,他眼睛微微眯起,语气不善道:“娘娘对帝君倒是情真意切。”

他从哪儿看出来我对天帝情真意切了?

我明明是对他所授的修为情有独钟好吗?

他以为谁都和他一样,一出生便是大才,两百岁便得以侍奉殿前?

我不过是只身不由己的吉祥物罢了,不顺从就是死,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。

“天官大人上任时间尚短?”

参九抬了下眉,表情看起来有些疑惑,但他还是答道:“尚短,不过两日。”

才两日?这回轮到我惊讶了:“那你在药老阁待了多久?”

“月余。”

可恶,为什么我没有个做神仙的爹!

“娘娘问这些作甚?”参九问道。

我看了看左右两侧的天兵天将,抬手挡在脸边,与他商量道:“我和你说个秘密,你唤朵云送我回居所可好?”

约莫是今日织女布的晚霞过浓,霞光衬出参九的耳垂微微泛红,眼前云烟散落,他眼里旁的情绪褪去,嘴角重新挂上了一抹笑意。

“好。”

刚下九重天,我提醒他道:“天官大人,不必行于住处。”

参九闻言在别院外的花园里挥退了云雾,此时的他像个好奇心过盛的孩童,眼里满是期待:“娘娘说的秘密是什么?”

我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,越过他走向不远处的凉亭,我倒不是对参九不耐烦,只是这个秘密说起来略有些沉重。

我在石凳上坐下,对参九做了个请的动作,而后挥手将此处的茶具召了出来。

“天官大人稍安勿躁,喝杯茶?”

我将泡好的茶水递到他面前,他抿了一口,重新看向我。

“不知天官大人觉得这茶如何?”

他攥起茶杯又仔细看了看,平静道:“花茶,大差不差,香气醇厚,想来养花废了不少功夫。”

“正如大人所言。”我错开他的视线,目光落在群花争艳的花圃中,“他们说的不错,下界青湖的灵者尸骨用于园圃,是最好的养料。”

参九面色微变,他起身往花圃旁走了两步,指着一处问道:“这儿,埋着尸骨?”

“就在这座园子里,埋在了哪儿,我修为不够,也无法感知。”

参九坐回来,他敏锐地察觉到我要说的秘密与这具尸骨有关:“娘娘认得他?”

我喝了口茶,托腮回忆起我刚进别院不久后发生的事。

“你当值时间虽短,但长居天界,应当知晓有院落的仙者所分都是两名门童。”

参九没抓住重点:“我何时言说长居天界?”

我瞥了他一眼,意有所指道:“天官大人福泽深厚,不必过分谦虚,还未请教大人的父神母神是哪路神仙?”

“娘娘觉得我在骗你?”

我没说话,端起茶杯又抿了口水,算是默认了这个答案。

参九顿了须臾,他将左臂袖子往上撸,露出了满是伤痕的小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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